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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面——《卡拉马之卷》

“生日快乐。”
“谢谢。”
“可惜,没有办法给你过生日。”
“本来也没有过的习惯。”
“那辆车就当作礼物送给你吧,置物盒中还有几张油卡以及一些现金,浪漫的东西是没办法送了。”
“足够了。”
“最近有奇怪的人联系你吗?”
“电话一如既往的孤独。”
“一个人也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本来我也不是会给人打电话诉衷肠的类型,一来一回,也就没有这回事了。”
“那么有头绪了吗?有关我们的计划。”
“目前还是没有。”
“毕竟不是轻松的事情。”
“事态发展如何了?你还是被盯上了吗?”
“你搬出去过后倒是有一些媒体的人士(现在回想起来未必是媒体人士)上门拜访,不过他们什么也没有查出来。而且从他们的行动来看,似乎只是为了确保你不在我的房间内。最为奇怪的是在这之后仿佛就没有这回事了一样,媒体也不报道,学校也没人施压,一切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算不上好事。”
“的确,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而且这下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了。不,说不定我们从来没有在暗处过。”
“关于生日礼物……”柏妍深呼吸,“我想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你说。”
“你认识任杏吗?”柏妍飞速地说完,像是想赶紧完成体测的大学生。
电话那头的蒋欣吸了吸鼻子,“你是说你的学姐吗?”
“是的。”
“我只知道她的存在,可就在我来后不久她就消失了,我也没有教过她们的班级。你跟她很熟吗?”蒋欣没有反问为什么提问,而是直接问柏妍她们的关系。
“算是吧。那对于她的去向你有头绪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在同学眼中我也是消失了不是吗?”
“我会尽量帮你留意一下,可是我不敢保证能够帮到你。”蒋欣第一次露出没有自信的样子。似乎是被对方接连的反击打击了锐气。
“无条件相信你。”
不知是否出于父亲的攻势减弱,蒋欣催促的电话越来越少。每一次柏妍都会打马虎过去。生活中,她并不是拖沓的人。甚至相反,她做什么事情都有紧迫感,想快快地从任务的重担下逃出,躲进轻柔的自由之中。正是因为这种动机才会让别人误以为她整天悠哉度日,其实不过是能力使然。可对于预言这件事来说,她反而没有想要完成的冲动,因为这是命运,是已经发生在未来的事情。一件无论如何都只能由你做的事情,是不会从你的身边逃走的。
作为计划的酝酿地,这地方再合适不过。硬要搬出只要能看得到对方,对方也必定能看到你这种理论来反驳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柏妍花了过去的十余年住在对面,哪里是无人在意的角落她再清楚不过。基本上,除了邻家饭香,柏妍很难再去接触到这个小区当中其余的生活痕迹。看似已经机械化的密不透风的固定日常,只要稍稍换个位置就能够精准捕捉到致命弱点。
有关夺人性命的方法,柏妍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思考过。可都没有脱去孩子的稚气,要做起来必定错漏百出。而要想《意外》一样将其营造成事故一样,自己也没有办法。他既不泡澡,不会因脚滑而撞到后脑勺。也不沾酒精,不会在河道旁失足滑落。他那严谨的生活态度仿佛就是为了拒绝这些不体面的死法而生。
柏妍裸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等待着时针指向八点三十分。父亲会在这个时间起床,半个小时后离开房间。直到下午两点回来。接着走进书房,直到晚上七点再一次出现在客厅。柏妍怎么也搞不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父亲站在那,面朝阳台一动不动。令人费解。
径直走出门外,到达能看见父亲家里的窗前,恰巧,父亲也正好从房间中走出来。稀疏的头顶,藏在脂肪之下的肌肉,松垮的眼镜,随身的Walkman播放着陈奕迅的《黄金时代》,一如昨日的情形的复刻。柏妍却仍然包含期待地望着父亲。一句话说得好,哪怕是重复不停的日子,也总会有时间的折痕。平凡日子的折痕就是坚固日常的弱点,一旦找到便能在对方的生活引发庞大的混沌。
父亲,你怎么也想不到你找了这么久的女儿正在离你五十米处的地方默默看着你吧,而且正策划着该如何夺去你的生命,让你在这个世界上以失败者的姿态离世。你一定很焦急吧,你的身边没有任何女性。而你,把你的女儿赤裸裸地放在了社会的舞台之上,身为父亲的你已经不再可能回到女性的怀抱之中了。相对的,你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世界了。失去了女人的男人们,究竟还能称之为“男人”吗?性别的概念在你们身上还奏效吗?你们呀,不过是需要女人作为权力的象征罢了。好似《驯悍记》中的彼特鲁桥一样,把女性驯化成你们冀望的样子!
前半个小时依旧是枯燥无味的中年男子日常。起床、更衣,洗漱。和电影中绝大多数的无意义空镜一样。作为电影主角的他只能从蛛丝马迹中提炼出他的背景。丧妻,失女,拥有某种洞察的力量,以及是不可动摇的暴力罪犯。如果剩余的日子都是如此枯燥无味的话,那么柏妍对于预言的真实性必定会产生怀疑。只不过,柏妍太了解父亲。骗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做任何事情都无需自己动手,人前维护着好好父亲的姿态。人后用别人的手在泥沼中摸索。
时针击打到九的位置,模模糊糊能听见父亲家里的报时。父亲却没有离开的迹象。今天并非是节假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楼下的住户们都早早地离开了家,忙着为家人奋斗。
歌曲恰好播送完毕,从他的窗户中传来敲门声。穿着正装的父亲走上前打开了门。跟在父亲后面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父亲为他冲了好茶,面对面坐着,谈论着某些事情。
“蓝先生,你好呀。你安排我做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可为什么你不愿意直接把她抓回来呢?明明你都已经告知媒体了不是吗?”
“我没时间照顾小孩。她是我的女儿,同时也是陌生人。把我当作仇人也好,父亲也罢,那都是她的选择。只要让她孤立无援就足够了。剩余的事情自己会发展。”
“明白,明白,就像西方人常信奉的育儿经,一到十八岁便会任何事撒手不管,让他自己成长。高,高招!”品了一口茶。“那么蓝先生,对于您的理念,我能继续参与下去吗?”
“我所做的事情很难称其为理念,这是工具之一,不可撼动的事物。”
“哎呀,太谦虚啦您,你的目标就和军令一样令人热血沸腾,信条般地刻在我的心中了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你能做的事情。我见过无数的人,他们能够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或许说起来很刺痛人,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没有使命,也就是说他们只能活在世界之中,永远无法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只能被世界抛弃。你,你已经为了新世界完成了你的使命,而且干的很好,哪怕只是充当看门狗的角色。往后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看门狗什么的,我不满足。”
“既然你说到我的理念。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理解的。”
“你看见如今四分五裂的世界,想要通过某种手段将人类重新连结起来不是吗?”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非是人类的盟友。相反,说是敌人也不为过。你所说的不过是计划实施后的副产物。我想,你能做的事情已经在未来,以及过去,都已经完成了。”
“这话说的,老人家我听不懂呀。你说我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可我不就是被你带回来赋予了新的意义吗?过好自己的生活,这种事情我从未听有人对我说过。”
“那么是时候学习一下了。”
“好的我明白了,丧家之犬我已经当的足够多了,我也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感谢您的帮助。“
以上的对话,站在远处的柏妍无法听见,她止不住地好奇父亲和住宅管理员究竟是什么关系。望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看见不停端放杯子的手。在话题的最后,他们两个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管理员重重地按了一下膝盖,艰难地站起来,像是赌气的孩子一样。而父亲则在另一边默默看着。整幅画面跟家庭中的小插曲如出一辙。过了不久,父亲身着正装,离开了屋子。
暂停了监控活动后,柏妍心里不由得一凉。住宅管理员原来与父亲有某种联系,那么在我登记住户的那一刻说不定他就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父亲所获得的信息究竟有多少,事到如今我不过是一直在进行孩子般的躲猫猫吗?自己似乎是挖掘到油田一般,不安从地上喷涌而出,将自己狠狠抛在高空之中,心脏承受着自由落体的不适感。
必须要主动出击。
柏妍悄悄打开旧居的房门,为了避免留下足印,或是人体的水汽,脚上只穿了袜子。除了温馨之外,整个房间就像《yesterday once more》一样——一如往日情形的重现。不知是因为记忆,还是因为一个多星期的监视,走在这间屋子里没有时间的断层感,霎时将过去的自己和当下崭新的自己联系在一起。
实际上,父亲并非是歇斯底里的神经性官能症患者。恰恰相反,他可以算得上是冷峻与理性的代名词。父亲会定期前往机构中进行体检,固然是要预防、治疗疾病不错,可最根本的目的是让自己高效起来。碰上失眠、亢奋,他会用自己独特的律将它们消化成自己的属性,成为自己行动的一部分。在他桌旁有一个血糖检测仪,自己疲惫便会进行测量,确保自己的集中力保持在高点。甚至他会开一定剂量的镇静剂,让自己的头脑保持理性。也正因如此,他对欲望的控制力也相当令人佩服。然而,情绪这回事,就像气球一样,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破裂,迸发出毁灭性的后果。一旦跨过那条界限,他便会对柏妍施加暴力。相较于父女,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童话故事中刻板的重组家庭。
柏妍蹲下,发现瓷砖的缝隙中有一丝红润。她很难辨清这个红润是否真实存在。记忆中,她正是在这里被打至地面,鼻子和口腔都不断流着血。这摊互相交融的由虚线组成的红色形状,柏妍还能从中辨认当中细微的区别。如果大家经历过洗牙与流鼻血,便能知道血液从不同器官流出来的区别。就算这个陈旧的血迹不过是自己恐惧的回忆,它也已经浸润成这座房子的一部分,变成具有自己遗传物质的有意识的存在。柏妍走进自己的房间,和以前的布置一模一样,甚至桌灯扭曲的角度依旧没变。湛蓝色的被子也是以出走时的形状堆放在床尾。旧时的书桌当下已经显得有些矮,需要有意识地弯下腰才能将手放在桌上。柏妍握起笔,霎时想起自己在桌前抄写至静脉曲张的情形。在柏妍看不见的地方,时间正在静止。
父亲保持原样的动机是什么呢?知道自己的女儿将会回来,作为下马威吗?看呐,没有你我也一样过着,你不过是这个家庭的增生物罢了!无功无过的良性肿瘤!
柏妍推测着父亲的想法,究竟猜对几成自己并不知道。实际上也没有必要究明,多余的猜测不过是庸人自扰。柏妍把自己的被子叠整齐,再像是撒气般把杯子揉成一团。父亲的房间中央放着一张简朴的床,没有浮夸的木制浮雕,没有香薰味,整间房散发着诡异的平凡气息。就跟陷入中年危机的男人一样死气沉沉。窗外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风景,至少当下没有奇观发生的可能。柏妍打开衣柜,衣服少得可怜。冬装只有三件,一件加拿大鹅的羽绒服,一件WTAPS所仿制的M-65军装,还有一件英伦风格的牛角扣皮衣。柏妍拿起M-65的军装,穿在身上,还能感受到难得的人的波动。摸索衣服的隐秘口袋,什么收据类的事物都没有。毕竟也不是什么离异家庭,无需留下收据作为孩子的生活费凭证。三件衣服,无一例外没有能用得上的事物。恰巧,柏妍手中并没有冬天的衣物,直接拿走便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东躲西藏,堂而皇之地登上门或许还有类似空城计的效用,一直畏手畏脚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窘迫。柏妍悻悻地离开了样板间一样沉闷的房间。
还在学校的时候,柏妍并不是一个精于学习的孩子。上课不是将女老师的头发想象成花椰菜,把男老师的寸头想象成刚剃毛的阴部,就是拿起笔漫无目的地在书本上画画。至于画的什么已经完全不清楚了,至少不是男性的生殖器官。每每问男同学借来课本誊抄笔记,一翻开便是形状各异的男性生殖器官。柏妍也不好对他们说什么,好歹也是好心将课本借给自己,况且自己也不是安分守己听课的类型。望着父亲书房整齐排列的书籍,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书柜上大多是宗教相关的书籍,《圣经新(旧)约》、《古兰经》、《易经》、《神曲》以及各种用希伯来语或是阿拉伯语所写的封皮书。而有关生物制药的书籍屈指可数。可家里没有教具,饭前不用进行祷告,父亲身上也没有任何习惯性的尊崇,这些书存在的意义更像是作为研究的参考。墙上挂着一幅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与印象中的不同,这一幅画背后的手被作者用寥寥数笔修改成了手背的样式,令手臂弯曲的曲度看上去是要拥抱自己一样。书架上生物制药与宗教学术类的书之间夹着一副掉皮的卷轴,柏妍莫名感觉该卷轴放在这里具有一定的象征性。她轻巧地抽了出来,带出一些发脆的碎片。卷轴上写着古英文的“Karma”。摊开卷轴,上面用简单错落的线条勾勒出几幅画面,伴以古老的希伯来文在旁描述。图画中鲸鱼状的云(或是其他什么)漂浮在天上,朝着某个行星飞去。鲸鱼下方的人像是祈祷一般将双手抱拳放在胸前。而在远处,有比萨斜塔一般的高塔残骸斜立着,残骸之下还有人的残骸。卷轴的末端,有两人行星的注视下相融,尔后被某位祭司状的人物打击至地狱。柏妍对于这副富有宗教味道的图画情有独钟。对于图画的意义她并不清楚,只能从中感受到莫名的引力。她将书本的顺序检查了一下,确信这种引力就是放置在那的意义。
回到客厅,望远镜兀地出现在玻璃门后,具有指向性的仰角朝着天空。远处的风景能看见珠江似是而非地流着。柏妍朝着望远镜里面望去,只有褪色的湛蓝色天幕。等待,等到云朵出现在眼前,依旧没有任何特殊的事情发生。看来这就是父亲每天晚上在客厅的缘由,他在观测着什么。柏妍这么想着。突然明白了,父亲是在看着天上的月亮,不会错的,一定是看着月亮。这么说来,那副卷轴上所画的行星大概也是月亮。
“今天对你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吧。”门外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柏妍望着天空,几乎把自己丢失了,甚至没有注意门外不和谐的脚步声,管理员的声音让她颤抖了一下。
“虽然你不在家,但我想了很久。我果然还是不满足于只当一只看门狗。”
柏妍感受到来自门口后的炽热的目光,隔着门口都能将室内的环境一览无遗。那是具有指向性的,带有一丝恨意的视线。柏妍一动不动,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并不在他的视线之中,对方不过是将房内的空间想象出来,自己不过是恰好站在其中罢了。但那膛线一般威慑感还是让她动弹不得。
“你说得对,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使命的,只能浑浑噩噩地处在乱流之中。所以呀我决定做点什么,你说我是报复也好,帮忙也罢,我再也不想这么被当作垃圾一样丢来丢去了,我要继续尝试去成为世界的一份子。”门后的管理员咳嗽了几声,发出机械生锈的声音。
“敬请期待。”这四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管理员朝着想象的空间中开了四枪,子弹从柏妍的耳旁擦过。
柏妍在门后默默听着管理员自顾自地说着话。看来他们的联盟开始破碎了。等到门外彻底安静下来,柏妍才紧绷的肌肉才真正松弛。柏妍大口喘气,确认自己还活着。她慌张地四处看了看,确认自己所站的地方是真实的,并非被憎恨淹没的想象空间。
柏妍回到自己的房间,狠狠洗了个澡,用手在身上不停地搓。可肌肤表面总有令人不悦的粘滞感,管理员的视线好似还未完全脱离。窗外的三只鸟突然鸣叫,吓得柏妍抖落了手中的肥皂。她恶狠狠地敲了敲窗户,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逐渐疏远才罢休。
裸着身子瘫在沙发上,喝下一口冰凉的可乐,却依然不舒服。柏妍就这么被这种不适感骚扰。直到傍晚,半个太阳隐入天际线下才稍稍好转。珠江的支流成了烂漫的渐变丝带,到柏妍脚下的时候成了玻璃纸一般的东西。
今天是柏妍的生日,她却不知道要干些什么。自己并不爱吃蛋糕,也没有特别的物欲,每天就这么过着。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任杏的生日,好似从未听她提起过这回事。原来自己认识任杏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够,抛去睡觉、吃饭、上课,一年当中见面的时间则更加稀少。时间是那么地不够用,而自己的所有记忆,几乎都集中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之中。这段时光占据了我人生中的多少呢?百分之十?百分之八?抑或是更少,百分之一?如果自己是赌徒或是囚犯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这世上对时间没有概念的人群只有这两种,时间在他们的眼里并不连续,意义与意义之间的关系是离散的,而之间的隔阂,他们的大脑是无法感知的。也正是这样,他们才会永不间断地感受着意义本身属性的意义,期待着下一次胜利的来临,如同挂着胡萝卜的驴子一样徒然前进。柏妍着实不想在这没有益处的可能性上深挖下去,她会把自己弄疯的。好似弗洛伊德学派的研究人员一样,捉住一丝征兆必定要将自己弄得病态。
柏妍似乎看见任杏出现在客厅之中,她站起身,想要拥抱,距离却怎么也缩不短,好似并非拥抱自己,而是将自己推开一样。那清冷的幻影若即若离,柏妍的心却早就跟着她飘荡。
如同在高楼坠落,柏妍从难得的梦境中醒来。身体好不容易睡着,精神却依旧活跃。柏妍躺精神的泥沼之中,肉体动弹不得,意识却肆意飞奔。仿佛在一个宏大的平面上打高尔夫,意识不断沉降也无法找到豁口打开睡意的大门。她想起蒋欣说过有关FBI的审讯手法,其中一项便是一直在嫌疑人的头上滴水,让他无法入睡。自己和审讯室中的犯人有什么区别呢?对方正坐在漆黑的天花板之中看着我,想从自己的身上挖点什么出来。
柏妍没有看见床头的三只鸟。
三只鸟用柏妍听不到的声音说:
鬣狗已出发,母亲正受苦。
《双月记》(五)《双月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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