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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后记
[ON]咳咳,是我。大家听到这个声音是不是很惊讶,这个人竟然还没死成,有出场的机会。我也对这件事惊讶极了!还没死成也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呢。反正呀,大家,哪怕外面正在打仗,我们可还是要继续上班的呀。马克思不是说了嘛,劳动决定人类本质,要是不工作,我们可就连人都算不上啦。劳动最光荣!我只是按照安排,来到需要着我的地方。如果各位实在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就劳烦你转台吧。因为本台现在就只剩我一名主播啦。剩下活着的主播都开始罢工了。
[OFF]唉,我也想罢工来着。领导,你看我也没用,我也是这么说了,这里也没有人能够替代我嘛。哎呀,怎么麦被你们关了呀。你还是把麦开回去吧,我会照做的,空白期太久,大家可是会怀疑的,你也不想这些事情发生吧。
[ON]按照要求,我们先播报今天的新闻吧。近日暴动愈发热烈,在沿海城市轮番上演。“恶巢乱党”从南沙区北上,于昨日将海珠区的天文站所占领,并作为据点筹划下一次进攻。天文台内只有一名工作人员,被占领前向各大媒体发出警告,说今晚的天上会出现两个月亮、并且会有一群乌鸦从北方飞来。他被“乱党”殴打后丢出路面,事后索取药物无果,在黑色的Stagea 260 RS内不治身亡。据闻,本台作为市内唯一一所还未被控制的广播电台,推测会成为下一个攻击的目标。另外,L.L.正式发出公告,该公司未曾参与任何战争行为之中。外界所传对欧洲叛军的资助纯属无稽之谈,海外发生的暴乱对L.L.也造成影响,部分医疗器材的运输受到阻滞。对于这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本公司保留追究的法律权利。海珠桥、人民桥等链接河南河北的桥梁被统一封锁,河北向路口均有警车常驻。
[OFF]好啦,我这不是照稿子念了嘛……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做,你们这些L.L.的人或许知道怎么挑动人心,可不懂怎么广播啊。领导,要我干的事情我也干完啦……这个台怎么样就跟我没关系啦……什么嘛,怎么还要播下去,这世道哪里会有人听呀……真是的……算了算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ON]越秀、荔湾、芳村等地零星爆发冲突,导致大批公交线路停运。居民自发组成便民队,负责运输伤患到医院,并担任医院的护卫队。L.L.组织物资队,将路面上的流浪汉统一集合至广交会会场,统一分发保暖物资。如有需要,各位也可以直接前往领取。部分居民表示生活用水受阻,L.L.加派人员到达净水厂,并对下水道进行疏通,确保居民的生活用水供应充足。据闻,方才提到遭受杀害的男子所说的乌鸦已得到证实,有不少居民正通过热线与我们沟通。请各位尽早将阳台所晾晒的腊肉与花生收起。
好。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做梦,有的人一做梦就会觉得第二天很疲倦,什么都做不了,所以讨厌做梦。我倒相反,我很喜欢做梦,甚至不做梦我会认为昨天晚上的觉白睡了。梦境可以说是我衡量自己世界稳定性的一个榫卯,只有看到它我才能确认自己的现状。可梦终究是私人内容的阐述,兴冲冲地去向旁人分享大多只会落得失望,也正因如此,我们生活着的并非是相同的世界。如今大家都成了某一个单一梦境的不同解读,成为同一个理念的追随者却无法相互理解。这不是很奇怪嘛,莫名其妙的鸟,莫名其妙的暴动,莫名其妙的雪,我也莫名气妙地重新获得了工作,整个世界都成了莫名奇妙的阅兵场,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发生在我们的面前。哪怕在我刚刚播报的那一刻,我仍觉得虚幻,仿佛自己没有站在地板上。屏幕上的字好似发生在梦中一般没有任何实感。
在下雪的第一天我去看望了之前所提到的那位自杀了的同事。说是看望,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平淡如水,仍然周旋于下午茶时间把多余的蛋挞相互分享的关系,更深一层的交往那倒是没有了。我热爱我的工作,可我没有因此憎恨我的同事,担忧他将我的位置夺取。热爱不是私有的东西,我不能将工作自私地占有,他可能不是最爱这份工作的人,但也不能说他不适合这个工作,能够留在这个位置的,必定有独特的特质。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决心去看一下,他的肉体褪色后,留下来的究竟是什么?
那天的风景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他那死亡的象征物。无比真实,任何的记忆都无法与它媲美。可说实在话,我看不出来什么哲学的深意,很难从中总结出他的一生。生前我们说过的话几乎没有,又怎能期望死后能够互相理解。只是他的象征物固实地落在我的记忆中,显得此前所有的经历都毫无意义,具体为何,我不清楚。在蹲在桥梁上时,我想起一个问题,大家会如何审视我呢?如同我如今这样。有句话说得好,女人很贪心,得一就想二,所以不能给她们吃饱饭。我也一样,在我看到墓碑的那一刻,我的脸像是被现实抽打了一番,感慨道:噢原来是这样。满足好奇心后我又有一个好奇心,如果在海底(或是土地、骨灰龛里)能看得到的东西又有什么呢?这些似乎是很空泛的猜想,可都是必要的好奇心,是总会发生在未来的事情。死亡在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解读,大体都可分为两种,一面是命无可依,因热爱消退而失去生的希望,另一面是无可奈何,因意外、刑法、仇恨而不得不死。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大概属于前者。面对生活仿佛面对着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断头饭一样,早就失去了执着的欲望。
他的妹妹我也见过。站在二楼露台上恰好看见她来看望我的同事。然而,我那想远离的心却不自觉地朝着她的方向走去,我并非不喜欢她,只是与她哥哥站在一起时,我的正当性受到了挑战。马嘉烈这个名字我已经从同事口中听见许多遍 ,她的形象早就经过同事的爱意在我的幻想中发芽。黑色的柔和短发,精致且带有“玛嘉烈王妃”的西方气质的五官这一轮廓从幻想中毫不克制地出现在现世,终结在那傲岸却凄怆的视线。显得我那执着的幻想是如此变态,好似在精神世界中不断尾随着她。站在露台上,我有动过离开的心思,可心中那想再近一步的心情阻止了我。欲望逐渐变得厚重,在透明的肉身轮廓中变得有形。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向大家隐瞒的必要,我的的确确对她动过歪心思——就在离她不过五米的距离。
我没有直接和她说上话,不过大概她也察觉到我的存在吧。和其他小孩不同,她是个坦率的孩子。现在的小孩看似乖巧,但大多缺少苦痛的思考(更确切的说是没有思考的时间吧)。也正因为这样,这些孩子们比以往更加缺少理解力,既无法理解自己,也没有想要理解别人的冲动。彼此之间没有确切的通道,没有能够将自身经历消化为普世价值的能力,只会维护所谓“家”的气氛,一直扁平地活着。察觉不到自己在这座城市中孤独的气场。马嘉烈不同,她率真,身上带有美学的纵深,我能从中看见她经历苦痛后的光芒,直勾勾地传达到我心中。被爱包裹而长大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望地出了神,冒犯的视线暴露了我的位置,她朝我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思乐冰。我的眼睛被那冰晶反射的光刺激到,心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要离开,肉身却反射性地想要靠近。人最可怖的情感是嫉妒,最高的赞扬也是嫉妒。我嫉妒我的同事,想要参与进她的家庭之中,起码是有她的幸福家庭。我的同事——如今已经躺在六尺土下——已经成了死亡的牺牲者,破碎的增生物,包括我在内再也没有机会见识到如此幸福的家庭。我们所见到的东西终究是一样的——将幸福孤注一掷的遗憾。
闲话说到这里,请各位让我喝口水,休息一下吧。今天放一个千禧年代的歌曲,让大家醒醒神吧!《步天歌》——卢巧音。
无涯天空 银河星星
穷途里挫折中拒绝逃避
每步仍然不休 前行不息
纵使已走得筋竭力疲
抬头极目尽望 世界太美
天赐我双脚哪会踏原地
四周虚空漆黑 不信苍天注定
迎着冷冷刺痛的风 吹走伤悲
[OFF]如何,我说得也不差吧。但你们可要知道,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坐在这里并非是认可你们的做法,我只是热爱——热爱着这份工作,如今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坐得住这个位子呢。
[ON]各位听众,还是我。趁着放歌的时间我重新思考了一下方才说的话语,发现过于松散了,三四条线并行却没有集中的终点,我想我还是得好好说一下,为刚刚的话留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马嘉烈、我的同事米奇,他们离开后也一同带走了我那狂热的执着,像是面对没有回转余地的解脱,对未曾发生的可能性在也不在意了。不仅如此,一个人下的情感也变得自由,从死的终点活了过来。死是生的终点,也是生的唯一阐释形式。正是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令我的心理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只好坐在桥上傻乎乎地自怜。人的精力就是在这些徒劳的事情上被消耗殆尽的。就在身体吃不消,倦眼惺忪之际,答案似乎在雾中显现出来了。并着软绵的肉身和硬朗的死亡从朦胧中朝我走来。那暧昧的界限变得越来越粗,也越来越明朗——精神上的疲惫转化成明朗的理解力。意识就在沉沦的边缘反复磨蹭,上头那复工的通知从江底贸然地拨到了我的手机,说没了我可不行呢。听到这种话,还想什么哲思,把面前的机会抓住才是!人嘛,本来就是容易成为敌人,也容易成为朋友的生物!
好啦,我也是时候该做总结啦。如今的我已无心寻死(当然和工作无关),哪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会有新的麻烦,新的烦恼,不停地撞击着我们;或许明天你不一定能够听见我,也不一定会记得我,可你的世界还在转着,我们还有见面的可能,为了这一可能性,敬请见证吧!
如果明天——还存在的话——你的世界发生了异变,请记得,FM106.1依旧风雨不改等候你。
今日最后一首歌——来自Holly Near的《The Rock Will Wear Away》
Can we be like drops of water falling on the stone
Splashing, breaking, dispersing in air
Weaker than the stone by far but be aware
That as time goes by the rock will wear away
- 作者:Dororo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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